于1919年在巴黎左岸开张的莎士比亚书店被誉为“世界上最美的书店”之一,是巴黎的文化地标和全世界独立书店的标杆,吸引了乔伊斯、海明威、菲茨杰拉德、纪德、拉尔博、瓦乐希、安太尔等作家与艺术家,不仅成为英语和法语文学交流的重心,也是当时美国“迷惘的一代”流连忘返的精神殿堂。作为书店主人的西尔维亚·毕奇写就《莎士比亚书店》一书,更像是为这个书店立传。
莎士比亚书店的声名鹊起,得益于替爱尔兰作家乔伊斯出版了曾被美英列为禁书的巨著《尤利西斯》。在本书中,毕奇以大量篇幅介绍了乔伊斯的创作与生活,特别是《尤利西斯》一书从艰难出版,到通过加拿大走私入境美国,到疲于同泛滥的盗版现象作斗争,再到成功获得美国法律的解禁,《尤利西斯》一书的辗转变迁,本身就是一个动荡时代的缩影。虽然期间有盗版之类的不愉快现象,但《尤利西斯》的倔强破土与广泛传播,足以见证文化那不可阻挡的顽强生命力。
如果我们细心阅读本书中关于乔伊斯以及其他文学巨匠们的琐事,不难发现,他们似乎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即“怪异”。乔伊斯喜欢用铅笔写作,喜欢被妻子诺拉叫成“窝囊废”,“因为他在别处一直受人尊敬,所以这种谩骂反而是一种调剂”;诗人埃庞德喜欢夸耀自己的木工手艺;“小说家d.h.劳伦斯喜欢刷锅洗碗,而且用来擦干锅碗瓢勺的抹布总是保持得非常干净”……这些发自内心至而上升为性格的怪异,本身就是他们突破文化传统拘束的本能恣意。反倒觉得,如果文化人一个个循规蹈矩,这未必就是社会之福。
毕奇本人对书籍充满难以想象的热爱。莎士比亚书店的存在,更像是一个文学沙龙。这里经常聚集许多法国文学家和艺术家,同时也是美国作家登陆法语社会的重要窗口。这里虽然是书店,但不只是卖书,书店里经常举办一些由作家自己朗读还未发表作品的活动。随着《尤利西斯》出版后的迅速火爆,许多文学青年还将书店当成自己实现文学梦的重要跳板至而趋之若鹜。
莎士比亚书店作为巴黎文化地标毋庸赘言,不过,该书店还有另一个重要身份,即商业身份。在毕奇的笔下,莎士比亚书店曾迎来了数度火爆时期,这种火爆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一是名人云集,二是《尤利西斯》出版后在市场上一再火爆。名人云集并不必然代表该书店在市场经营方面颇有斩获。《尤利西斯》一书的出版确实造成了巨大影响,但为了这本书能传播得更远,这个小小的书店做了大量一般市场无法实现的工作,也因此付出了巨大的成本。
所不同的是,这不是一个纯粹寄望于市场维系的书店。当书店陷入困境时,法国作家安德烈·纪德“纠集了一批作家”,“组织了一个委员会”,并邀请200位朋友注册为书店会员,“每年的会费是二百法郎”。此外,还有“一些朋友也对书店进行了额外的捐赠”,足见有着光鲜头衔的莎士比亚书店生存同样不易。即便是后来由沃尔特·惠特曼获准延用店名并开至今日,但在电子商务等新兴商业模式冲击下,其生存前景同样难堪乐观。
莎士比亚书店曾留给人们美好的记忆,特别是充当了英语与法语文化交融的重要纽带。透过本书,至少有两个方面很值得我们深思:首先是作家与书店的关系。历史上的莎士比亚书店更像是英语和法语作家经常聚会交流的沙龙,这种现象奠定了该书店的文化地标地位。相比之下,今天虽然也有作家走进书店,但沙龙现象早就不复存在,更多地只是签名售书。其次是书店经营形态的挑战。莎士比亚书店在历史上靠作家们“接济”暂时渡过困难,一旦缺少外来资源的帮助,经营矛盾立马显现。今天,当我们还在竭力拘留传统书店形态时,真正应该思考的或是,我们到底是该仅仅保留一个卖书的地方,还是用心构建一个像莎士比亚书店那样富有浓郁文化气息的文化沙龙呢?